有分心可以翻译为「生命相续流」。它是一种不活跃的心,而且是维持一生当中心流相续的主要因素。因为有分心的缘故,所以一期生命中的心流才不会有间断。每当有任何心路过程生起时,有分心会暂时停止生起;一旦心路过程结束之时,有分心就会再相续不断地生起。例如在你熟睡无梦时,没有任何心路过程生起,那时只是有分心在相续地生起许许多多次而已。如果这些有分心也不生起的话,你就死亡了,因为心流一停止时,死亡就会发生。过去有学者将有分心翻译为「无意识」或「下意识」,事实上有分心是一种意识,只是它不取现在的目标,而是取前一世临死速行心所取的过去目标。
就这样,你坐在那里禅修得很好,你的身体完全不动,你的心也十分平静,你正畅顺地随着呼吸的气流在进、出、进、出……平静,安祥,而又集中,一切都很完美。然后,突然间,一个完全无关的念头在心中跳了出来:“我真的想吃蛋筒雪糕!”显然,那是一个分心,那不是你该做的事,你注意到分心了,于是把自己拉回到呼吸上,回到畅顺的流动,进、出、进、出……。然后另一念头又出现:“我付煤气费了吗?”那是另一个分心,你留意到它,又把自己拉回到呼吸之上,进、出、进、出……。“那新的科幻影片上映了,也许星期二晚我可以去看,不!星期二不行,星期三要做的事太多了,还是星期四去较好……。”又是另一个分心,你又再把自己拉回到呼吸之上,可是,你未能做到,因为有一微小的声音在脑中说话:“噢!我的背正痛得要命。”这样的念头不断出现,一个分心接着一个分心,好像没完没了的。
多么困扰啊!然而,事实的确如是,这些分心实是要关注的重点,关键是要学习处理这些分心,学习觉察它们而又不会受其所困,这就是我们坐在这里的主要目的。当然,心意漂荡是令人不快的,然而,这是心的运作常态,不可把它当作敌人,它不过是朴素的事实而已。如果你想改变什么,首先要做的,就是看清楚它本身的实际活动情况。
当你第一次坐下来把心意集中于气息时,你会因心意那么难以置信的忙乱而大吃一惊。它时而跳跃、时而踌躇、时而转向、又时而反抗,它不断循环地追逐自己,它喋喋不休,它思索,它亦会幻想和发白日梦。不要为这些现象而心烦意乱,那都是自然的事。当你的心离开禅修目标时,只须留意地观察着这个分心即可。
当我们提到内观禅里的分心时,我们是指任何令你的注意力离开气息(禅修的主要目标)之出神事件。这里要为你提出禅修的一条重要而新的准则:当任何强大的心态生起,令你偏离禅修目标时,可暂时把注意力转到分心上去,让分心成为你的暂时禅修目标。请留意“暂时”这个字眼,它很重要。我们不是要你在中途改弦易辙,也不是要你在每三秒钟左右就转换新的禅修目标,呼吸永远是你的主要禅修目标。你把注意力转到分心上所逗留的时间,只须足够令你注意到它的某些特点即可,那些特点包括:它是什么?它有多强?它持续了多久?当你已默然回答了这些问题时,实已检视分心完毕,然后让注意力回到气息上来。这里请再一次留意“默然(wordless)”这个有用的运作字眼。这些问题不是为了引发更多的内心喋喋不休(mentalchatter),那会把你导致错误方向,引来更多的思想;我们只想你离开思想,回到直接、默然、与非概念性的呼吸体验上去。这些问题设计是要让你解除分心的束缚,洞察它的本性,而不是要你更深地受其所困。它们让你察觉到什么事情令你分心了,以及帮你脱离它,全部皆在一个步骤中完成。
当分心或任何心态在心中生起时,它是在“无意识”中开始的,片刻之后,它才会浮现在意识心中。此瞬间的时差是很重要的,因为它让执取有充足的时间发生。执取可在瞬间生起,而它是在“无意识”中开始的,因此,待执取浮升至能认知它的意识心时,
我们已被锁在它的上面了,既然受其所困,也就自然随着那过程单纯地继续下去,而继续观看分心时,我们亦会对分心的执取越来越加深。到了这个时候,我们肯定是在思考着那个分心的念头,而非单纯地在观看着它了。整件事在一瞬间发生!这提醒了我们一个问题:在我们开始觉察到一个分心时,就某种意义而言,我们已经被它缠住了。
要善巧地对治这一特殊病症,可试用我们的三个问题:“它是什么?”“它有多强?”以及“它持续了多久?”为了回答这些问题,我们必须弄清楚那个分心的性质,要这么做,我们就要与它分离,意识上后退一步,脱离它,然后客观地观察着它。为了使它成为一个观察对象,我们必须停止想那个念头、停止感受那个感觉,这个过程本身也是一种保持中立、客观、无执的留意觉察练习。对分心的执取就这样被打断,而我们又可专注了。这时,专注可平滑地回到原来的目标上来,而我们又可回到呼吸上了。
当你开始练习这技巧时,难免要依靠文字,你要用文字发问、用文字作答,虽然字句不长,你仍需依靠它一段时间。一旦内心习惯之后,你只须察觉到那个分心,察觉到它的性质,然后回到呼吸上来,那完全是一个非概念性的过程,且异常快速。分心本身可以是任何事情:一个声音、感觉、情绪、幻想等,几乎什么都可以。无论它是什么,都不要去压抑它,也不要去赶走它,无需这样做,只须以单纯的注意力专心地观察着它即可,无言地仔细观察着那个分心,它自会完全消失,而你的注意力又可轻松地回到呼吸上来。也不要为了分心而自责,分心乃自然之事,它们总会自来自去。
虽然这是圣者之言,你还是会自责的,那亦是自然之事,就把自责的过程作为一个分心来观察,然后回到呼吸上去吧!
要知事件的次序为:呼吸,呼吸,分心之念生起了,因分心而受挫之念出现了,你因分心而开始自责,你察觉到自责之念,你回到呼吸上来,呼吸,呼吸。如果你做得正确,那真的是一个很自然畅顺的循环。当然,其中的要诀是忍耐。如果你能学会观察这些分心,而又不会被它们缠住,那就轻易不过了。你只悄然滑过分心,你的注意力很轻易地又回到呼吸上来。当然,同样的分心可能会在片刻之后又冒出来,若是的话,只须再度专心地观察着它即可。如果你在处理一个顽固的惯性思想模式,这种情况可能会持续多时,甚至经年累月。不要气馁心烦,这亦是自然之事,只须察觉那个分心,然后回到呼吸上去即可。不要与这些分心之念搏斗,不要紧张或挣扎,那是徒劳无功的,你用在抗拒的每一分精力(能量),只会进到思想情结之中,令它们更加强大。因此,不可试图强迫思想离开你的心意,你是无法获胜的。只须专心地观察着那个分心,它最后自会离开。很奇怪,你越能单纯地注意那些分心,它们就会变得越来越弱。如果能够经常长时间地、单纯地注意着它们,久而久之,它们自会消失得无影无踪。若与之搏斗,只会增强它们的力量,能超然、客观地观看着它们,它们自会凋谢。
觉知具有破解分心的功能,就好像军火专家有拆掉炸弹雷管的能力一样。轻微的分心只须一瞥即可化解,以觉知默照,它们很快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。至于根深柢固的惯性思想模式,则须不计时间多少,坚持重复不断的恒常专注始能破解。实际上,分心是纸老虎而已,它们本身是没有什么力量的,它们必须经常被喂养,否则就会死去。如果你拒绝以自己的恐惧、贪、瞋等喂养它们,它们就会奄奄一息。
觉知是禅修的一个重要部分,它是你要奋力培育发展的一个基本东西。因此,实际上是不必去与分心对抗的,关键是要觉知当下正在发生的事情,而不是去控制它们。记住,定力只是一件工具,其重要性仅次于单纯的注意。从觉知的角度来看,根本就没有所谓分心,心里生起的任何现象都只是另一个培育觉知的机会而已。记住!呼吸只是一个任意选择出来的禅修对象(焦点),被用作为注意的主要或基本对象,而分心则是注意的次要对象,它们与呼吸一样,都是现实的一个部分。作为注意的对象,是什么东西实在分别很微,你可以注意呼吸,也可以注意分心;你可以注意到自心静止的事实,亦可以注意到定力强的事实;你可以注意到定力散失,也可以注意到自心一团糟的事实。所有这些都是觉知活动,只要维持此觉知活动,定力自会随之而来。
禅修目的,不是为了要把心意永无间断地集中于呼吸之上,这目标本身是无法达致解脱的。禅修目的,不是为了要达到一完美无缺的静止、安祥心态,虽然那境界甚为可爱,它本身是无法令人解脱的。禅修目的,是为了达致无间断的留意觉察力(念力、静观力),(完美的)留意觉察力,亦只有(完美的)留意觉察力才可以令人开悟、解脱。
分心会以各种大小、形状和风格等不同形态出现,佛教论师把它们分门别类,其中一种被称为“盖障(hindrances)”。它们被称为“盖障”,是因为它们障碍你在禅修中要培育发展的“止”与“观”。请留意一下这个用语,“盖障”这个词包含一种贬意,事实上,那些心态也是我们想根除的。不过,那并非意味我们要去压抑、回避或谴责它们。
让我们以“贪”为例,我们不欲延长在心内生起的任何贪念,因为延续贪念会导致束缚与悲痛。这不是说在觉察到它出现时,就要把它抛出心外,我们只是不鼓励它逗留,以不迎不拒的态度,让它自来自去。当贪念刚刚被觉察到时,心是不会对它起价值判断的,心只是站在一旁看着它的生起。由头到尾,整个贪念的动态,都应只是用此方式来观看即可。我们一点儿也不去帮助它、阻碍它、或是干扰它,让它逗留多久就多久,我们只是在它的逗留时间内去尽量认识它:默察贪念在做些什么,默察它怎样打扰我们和怎样困扰他人,我们默察它是怎样令我们一直无法称心如意。从这些第一手经验,我们深心确知依从贪欲生活是不善巧的,而这种领悟(认知)是绝非理论性的。
对于所有“盖障”的处理方式都是一样的,在这里让我们仔细地逐一检视。
贪盖障:假设在禅修中,你因美好的感受而分心,那可能是一念令人愉快的幻想、自豪或自尊自大的感受,可能是一念慈爱的感受,亦可能是禅修时生起的身体轻安感受。无论它是什么,紧接而来的将是贪念,也就是欲得到任何你正想着的东西之贪念,或是欲延长正感受着的美好体验之想法。无论其性质为何,你都应用下述方式来处理贪念:在贪念或感受生起的当下就要觉察到它,将伴随而来的贪念区分开来觉察,留意一下它的确实范围和程度,留意它会持续多久,以及留意它最后会在何时消失,如是地完成之后,将你的注意力带回到呼吸上来。
瞋盖障:假设在禅修中,你因负面的感受而分心,那可能是令人恐惧或困扰的东西,也可能内疚不安、情绪低落、或是身体痛苦,无论那心念或感觉的实质为何,你发觉自己已在抗拒或压抑它,也即是想避开它、抵抗它、或是否定它。这里的处理方式基本上是一样的:在心念或感觉生起的当下就要觉察到它,留意伴随而来的抗拒心念,估量一下它的范围与程度,看看它会持续多久,以及何时消失,然后将注意力带回到呼吸上来。
昏沉盖障:昏沉以不同的等级与强度出现,由轻微的昏昏欲睡至完全呆滞、迟钝皆有。我们在这里说的是心理状态,而非生理状态。心理上的睏倦与身体上的疲劳是完全不同的一回事,而在佛教论典的分类中,它属于生理上的感受。心理上的昏沉较接近厌恶(瞋),因为那正是心意为了逃避不适意感受所耍的一种聪明小手段。昏沉有点像心理功能的关闭、或是感官与认知功能的迟钝化,它假装昏昏欲睡来迫使自己愚笨。
处理昏沉是棘手的,因为它的存在会直接违反觉知的运作。昏沉几乎是觉知的相反现象,然而,觉知亦是对治此障碍的良策,而处理方法也是相同的。当昏沉现象出现时就要立即觉察到它,觉察到它的范围和程度,觉察到它的出现、持续多久与消失。这里要特别留神的地方是,你要在它刚萌芽时就要立即猛然地觉察到它,这是至关重要的。如果错失第一个时机,它的高速发展很快就会压倒觉知的力量。当昏沉胜过觉知力时,心就会沉下来,甚至熟睡起来。
掉举(散乱)盖障:忧虑与不安心态是内心的掉举表现,你的心一直在四周飞奔不停,不愿在任何一件事上安顿下来,你可能在一些事上重复不已。就算此时此地的你,不安的感觉仍占内心的主要地位。心不愿在任何地方安顿下来,它不停在四周跳动。这情况的对治还是同样的基本程序。不安给意识一种特定的感觉,你可称之为味道或质地(flavorortexture),无论你叫它做什么,那不安之感在当时是会呈现出一些可被定义的特质的。寻找它,一旦你发现它后,就要注意它的剩余程度,注意它的生起,注意它的持续时间,以及注意它何时消逝,然后把注意力重新拉回到呼吸上来。
疑盖障:在意识上,疑有其本身的独特感觉,巴利藏经把它描述得很好:那种感觉就像一个人,从沙漠中瞎闯而出,来到一处没有任何标示的十字路口,他应走哪一条路?由于无法解答,他只有站在那里踌躇、摇摆不定。在禅修之中,类似以下方式的内心对话会出现:“我为了什么要这样地坐着?我这样做究竟真的得到什么没有?噢!当然有,这对我是好的,书是这么说的。不!那是疯狂做法,简直浪费时间。不!我不会放弃,我说过要做就一定要去做。又或者我只是顽固、执着?不知道,我真的不知道。”不要跌落这个陷阱之中,它只是另一个障碍,一个内心的小烟幕弹,要障碍你做世间最艰巨的留意觉知当下实相的壮举。处理疑并不难,只须觉知到这动摇不定的心态,把它作为一个禅修对象来审视即可。不要被它困住,要退一步来看它,看看它有多强,看看它何时来、逗留多久,再看着它消逝,然后重新返回呼吸。
这是处理任何分心的一般模式。记住,所谓“分心”,是指障碍禅修的任何心理状态。其中有一些是很微细的,这里列出的一些可能性,或许对禅修会有帮助,负面的心态较易辨识,其中包括:不安全感、恐惧、愤怒、情绪低落、激怒与失意等。
贪爱与欲望则比较难察觉,因为它们会被用在我们常认为是高尚和有品德的事物上。你可能有令自己止于至善至美的欲望,亦可能有较高品德的渴求,你甚至可能贪恋着禅修本身的喜乐经验。要使自己脱离这些高尚的感受是比较困难的,到最后,它只会令你越来越多贪欲。它(求取高尚的事物)是一种满足欲望的活动,一种忽视现实的聪明做法而已。
然而,最难处理的是,那些静悄悄渗入禅修之中的正面心态,例如:快乐、平静、满足、对各地方所有众生的同情与慈悲。这些心态如此甜美、仁爱,乃至令你不忍舍弃它们,因为,这么做会令你觉得有点像一个背叛人类的人,其实这想法是不必要的,这样说不是劝你去排斥这些心态,或是要变成一冷酷无情的机械人,我们只想你如实地去看待它们。它们不过是一些心态,会自来自去,会自生自灭。如你继续禅修,这些心态是会更常出现的。要诀就是不去依恋或执着它们,只须在旁观看着每一个生起的心态,看看它是什么、它有多强、它会持续多久,然后看着它的消失。每一心态的出现,只不过是你内心世界的一片过眼云烟而已。就像呼吸分阶段进行,心态也是一样,每一个呼吸都有开始、中间和结束,同样,每一个心态也有生起、成长和坏灭三个阶段,你要努力看清楚这些阶段,然而,这并非易事。之前我们已经提过,每一个念头和感觉都是首先从“无意识”中生起,然后才浮升至意识层面;而我们通常在它们进入了意识层里及逗留一段时间后才觉察到它们。事实上,我们在觉察到分心时,它已开始坏灭离开,不再纠缠我们了。就在这个时候,我们才突然惊觉,自己正在作白日梦、幻想或是胡思乱想。很明显,这是事件的尾声,要补救已太迟了,就好像贼过兴兵一样,于事无补。我们应正面迎战逼近的心态,若能安忍不动,自然晓得不断深入意识心中,在它们从“无意识”中冒出时就把它们认出来。
由于心态会首先从“无意识”中冒起,若想捕捉到它,你就要把觉知力(awareness)深入到这“无意识”层里面。那是困难的,因为你看不到那儿正在发生什么事,至少与你习惯在意识层里看到的念头不一样,不过,你可以从学习中得到一个模糊的动态感觉,而运作方式有点似心灵上的触觉。这要不断练习始得,同时,这能力又与深度的定力有关。定力可令这些心态的生起减慢,从而令你有时间感受到每一个从“无意识”中浮现的心态,就在它们出现在意识层之前。定力可以帮助你把觉知力延伸至念头与感觉之源──动荡难测的黑暗(喻“无意识”)之中。
随着定力的提高,你开始感受到念头与感觉的慢慢生起,它们好像一个个水泡,独立而又分离。它们从“无意识”中慢慢冒上来,在有意识的心中逗留片刻,然后悄然消逝。留意觉知自己的心态是一种精密的行动,对于感受或感觉尤其如是。你很容易走在感觉之前,意思是:在感觉的现实上添加了一些东西;同样,你亦很容易落后于感觉,只得到其中的一部分而非全部。要奋力达到的理想是:完全如实地体会到每一个心态,不添加任何东西,也没有任何遗漏。让我们以脚痛为例,事实上它只是一纯粹的感觉流动,它不断改变,时刻不同,它到处移动,时强时弱。疼痛不是一个(实在的)东西,而是一件事(现象、过程)。因此,不宜以任何概念名之,亦不可以任何概念与之相联系。对此疼痛事件之单纯无碍的觉知,将体会到它只是单单的能量流动形态而已。无需思想反应、无需拒绝,仅是能量活动而已。
在禅修初期,我们需要反思一下有关概念化背后的假设。依靠逻辑方式,我们大多数人在学校与生活中,都能运用概念(心法)来取得良好成绩。我们的事业、日常生活上的大多数成就、愉快的人际关系……等等,我们都视为大部分与成功地、巧妙地处理概念有关。然而,在发展觉知力时,我们要暂时搁置概念化过程,致力于体会心理现象的单纯本性。在禅修当中,我们试图在概念生起之前去直接体验自心。可是,人的心把这事件概念化为疼痛,你发现自己正把它想为“疼痛”,那是概念、标签、一种加在感觉本身之上的东西。你发觉自己正构思起一个心理形象、一幅疼痛的画面,而且开始看到它的样子了。你可能看到那只脚的图画,上面有些象征着疼痛的色彩,这很有创意和娱乐性,然而,那不是我们想要的,那是扣在生动活泼的现实上之概念。很有可能你会开始想着:“我的脚有点痛。”“我”是一个概念,它是额外加诸纯粹经验上的东西。当你把“我”引进到这过程时,你正在为现实与观照现实的觉知之间建筑起一道概念的鸿沟。诸如“我”或“我的”想法,在直接觉知之中是没有任何地位的,它们是多余的附加物,不时暗中为害。当你把“我”引入画面时,实际上在确认疼痛为一体,那只会令它的影响力加倍而已。如果不让“我”来打扰运作,疼痛就不会那么令人难受,而仅是纯粹的能量波动,且可以是美妙的。如你发现“我”正在迂回进入你的疼痛或其他感受的体验之中,那就留心地观察着这个情况即可。对痛苦作个人认同的现象要保持单纯的注意。
总的来说,我想表达的意思十分简单:你要如实觉察每一个感觉,无论它是疼痛、狂喜、或是厌烦,你要在那东西(现象)处于自然和纯洁无染的状态下,完全地体验到它。只有一个方法可以做得到,那就是:你要精准地抓紧时机。你对每一个感觉的觉知必须与它的生起精确地同步。若稍有迟缓,你会错失开始,无法掌握到它的全貌;如果某感觉已在心中消逝,而你仍对它依依不舍,停留在任何感觉的过去记忆之中,如是地执着那个记忆,只会令你错失下一个感觉的生起。这运作十分精巧,你必须漫游于当下(此时此地),提起与放下皆不许稍有差迟(延误),且十分需要瞬间的轻触,你与感觉的联系(接触)永不可在过去或未来,只可单单在眼前当下。
人类的心习惯把现象概念化,且已发展了很多聪明的做法。如果你放纵心意,每一个简单的感觉都可以启动一连串的概念性思维。让我们以听为例子:你正坐着禅修,隔壁房间有人掉下一只碟子,那声音撞击你的耳朵,你的脑海马上出现一幅隔壁房间的图像,你也许还看到掉下碟子的那个人呢!如果那是熟悉的环境,比如说是你的住所,你的内心可能出现一套立体而色彩鲜明的动画,在里面你看到谁在掉碟子,以及掉的是那只碟子等等。整个次序就在瞬间出现在意识之中,它就是这样地从“无意识”中跳出来,那么地鲜明、清楚和引人注目,它挤掉一切事物,令人只知它的存在。原来的感觉──那纯粹的听觉体验──怎么样了?它在混乱中走失了,完全被盖过与遗忘了。我们错失现实,进入了一个幻想世界。这里有另一个例子:你正坐着禅修,突然有声音撞击你的耳朵,那是一个朦胧的杂音,类似一种低沉的压碎声,它可以是任何事情。跟着你可能会想:“什么声音?是谁做的?从哪里发出来?距离有多远?有危险吗?”你会一直如是地继续想下去,可是,除了你的幻想投射之外,没有任何答案可得。
概念化是一个潜伏的狡猾过程,它暗中潜入你的体验之中,完全接管一切。当你在禅修中听到一个声音时,应单纯地注意着那听的感受本身,仅仅是这么做即可。实际上,由于发生的事简单异常,乃致我们经常把它完全遗漏了。声波以一独特的模式撞击耳朵,声波在脑中被转成为电波,而那些电波脉冲则以声音模式呈现给意识。如此而已,没有画面、没有动画、没有概念、也没有与之相关的内心对话,只有声响。现实就是那么单纯和朴素,当你听到一个声音时,就要专注着听的过程,其他一切只当是附加赘言,可以完全放下不理。同样原则亦适用于你的每一个感觉、情绪或经验。仔细观看一下你自己的感受或体验,向内心深处挖掘你的久远收藏,看看有什么发现。你也许会惊讶地发觉,它竟然如是简单、如是美妙。
有时候,好几种感觉会突然同时生起,你可能同时有一念恐惧、胃痉挛、背痛,以及左耳垂痕痒。不要坐在那里不知所措,不要一直来回地转移目标,或是疑惑着选哪一个才好,其中必有一个感觉是最强烈的,只须开放自己,其中最坚持的或最强烈的那个自会闯入,吸引你的注意,到时,要留意观察着它,直至它消失为止,然后回来注意呼吸。如果有另一个(强烈的感觉)自己闯进来,就让它进入,当它结束后,再回到呼吸上来。
不过,此过程可能会做得太过火了,不要坐在那里不停地寻找对象来专注,应该维持对呼吸的专注,直至有干扰闯入来令你分心,当你察觉到这样的事情出现时,不可与之抗争,就让心自然地注意到那个干扰、专注着它、待它消逝后,再回到呼吸上来。不可寻找其他的身心现象,应让它们来找你,只须让注意力回到呼吸上来即可。当然,有时候你会昏沉的,就算是禅修多年的人,亦会有时在禅修中突然醒来,发觉自己已经偏离正轨好一段时间了。不要气馁,知道自己已分心了这么一段时间后,再回到呼吸上来,完全不必生起任何负面情绪的反应。了解到自己已偏离正轨这动作本身,就是一种积极、有效的觉知,它本身就是纯粹觉知的一次练习。
专注要不断运用与练习才能进步,就像训练肌肉一样,每一次练习都会令它进步少许,强壮一些。你感到醒觉这事实本身,意味着你的觉知力已刚刚增进了,那表示你胜利了,可以无悔地把注意转回到呼吸上来。可是,懊悔是一种受条件反射的动作,它像其他心理习气(mentalhabit)一样,总会在不知不觉间发生的。如果你发觉自己开始有点挫败感、气馁或自责,只须以单纯的注意观察着它即可。它只不过是另一个令你分心的事物而已,给它一点注意,监视着它的消逝,然后回到呼吸上来。
上述原则可以、并且应该被认真地运用到你的所有心态之中。你将很快发觉,这是一条毫不容情的指令,也是你从未遇过的挑战。你也会发觉,自己只愿把这技巧实施于某些感受或经验之中,而非全部。
禅修有点像心内的酸性物质,它会慢慢侵蚀你放入心内的任何东西。我们人类是很奇怪的生物,我们喜欢某些有毒物品的味道,而且坚持要继续吃它们,即使它们正致我们于死地。我们所执着的思想是毒药。你会发觉,自己很热心去铲除某些思想,对其他思想则很维护与珍惜,舍不得铲除。这就是我们人类的境况。
内观禅修不是一种游戏,清楚觉知决非一般的娱乐消遣那么简单,它是一条引领我们脱离贪瞋困境的道路。运用觉知于生活中较令人不快的情况,相信比较容易。一旦你体验过恐惧与沮丧在觉知的强烈照射下消散殆尽,你就会想重复那个过程。那些是令人不快的心态,它们会造成伤害,你希望摆脱它们,因为它们经常烦扰着你。要运用同样的过程到你爱惜的心态,如爱国心、爱儿心或挚爱之上,则会困难得多。不过,那一样是必须的,因为,无论是正面的(善的)或负面的(不善的)依恋执着,它们都会令你陷于泥泞之中。若能勤习内观禅法,就可轻易地出离困境,呼吸到一口新鲜空气。内观禅是直达涅槃的道路,从那些已攀上顶峰的圣者报导中可以知道,所付出的每一分努力都会是非常值得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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